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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1/6/24 13:01:00
前些天回老家看公公,公公感冒了,好几天都懒怠出屋活动。找村医看过拿了药,就想到院子旁边的树林里拍几张鸟窝、幸运的话还能拍到鸟的照片。刚迈出屋门,就被两只半大猫差点绊一跤。两只猫一黑一灰,身上的毛被风吹的竖起来,一波一波儿的,仰着脸,张着不怎么好看的眼睛围在我脚边“喵喵”叫着。想起大哥曾说我们每次买回去的蛋糕蛋*派,公公都喂了猫,多时有五六只共食,猫还只吃这个。大哥是个过日子极细的人,觉得简直是糟蹋了好东西,叫我们不要买了。我说不管谁吃了,老人家高兴就行,就一如既往的买,但几乎没见过或是没留意过常吃蛋*派的猫长什么样。

今天这两只猫竟凑到我脚边不肯走开,一定不是它们聪明到知道它们常吃的蛋*派是我买的,我对于它们来说绝对是陌生人。

小时候人们常把小孩子羞怯、见人就躲称做“藏猫子”,可见猫通常情况下是躲着藏着。它们大多只对主人温柔示好温顺依赖。这次反常地突然凑近我一定有什么理由。

突然脑子里灵机一想,一下就明白了:一定是公公生病,它们也连带遇到生存危机,不然怎么一改习性凑近一个陌生人做祈求。可这次听说公公生病,来的匆忙,就没顾上去买蛋*派,屋里桌子上好像也没有了。于是回屋掀开锅盖,拿了一块热饼,掰成七八块,放到地上。两只小丑猫一边躲避我扔过去的饼,一边逮着一块儿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一会儿看起来就吃饱了,但仍在地上喵呜喵呜任风吹着。

一只老猫蹲在房檐上俯瞰着它的猫儿猫女,一会儿蹿到低一点的墙头,随着又警觉地蹿回房檐继续蹲着,好像无所谓的样子,风也就继续吹着它的毛,一波一波儿地竖起。我躲回屋里,一会儿再出来时,地上的饼已经一块儿不剩,老猫和两只小猫都不见了。

我站在院子里,没想再去拍鸟窝、鸟和没什么叶子的白杨树。风吹起我的衣角,吹起我的头发,想着吃饱了不知跑到什么地方的两只丑猫,有些悲悯,也有些得意,我的“灵机一想”竟是如此善解猫意。但,这应该不是我聪明,而是因为经验和依据,这经验和依据得走回四十多年前,走回我姥姥家。

那时候姥姥家也有一只猫,比这三只都好看,通体金*,个头不大不小,毛色如缎面般光滑润泽,性情温良,聪明优雅。而我对它来说也绝对不是陌生人,而是它的小主人。

小时候在姥姥家,我是被如珠如玉般待着的,家里有什么好东西都紧着我吃。舅舅常年给生产队跑业务,也就常带回糕点糖果水果菱角等稀罕物儿。*猫闻到我吃蛋糕桃酥通常是不怎么理我的,因为它每天的逮老鼠大战总是获得胜利。它一天里一半在家,一半外出狩猎。若这一天没有收获,便会跟着我,特别是闻到好闻的蛋糕味儿,它就不紧不慢地在我脚边磨蹭,看我一眼“喵喵”两声,然后继续跟着。这时候如果有小伙伴叫我,我会扔下它跑出去玩。如果没有,在院子里转一圈后,我会把细嚼慢咽舍不得一下吃完的蛋糕掰给它一小块儿,它迅捷地叼起来跑到旁边角落里去吃,仿佛怕我再抢回来。那时候馒头都难吃上,蛋糕更是稀罕物,没准我真是后悔了要抢回来呢。但现在想想,我还真不会,姥姥从小宝贝我,但也管束严格,我也就从小懦弱多思,从不敢和人争夺抢食,骂街打架。记得小学三年级时,我们班两个女同学打架,一个把对方脸挠破,一个把对方头发揪下来一绺。唉,那可真是个生猛的年代啊。好在,我跟大*猫不用归到生猛里。

大*猫不跟人,不对,得说不跟其它猫、猪、狗、鸡抢食,它也从不挑食。冬天老鼠不好逮的时候,舅舅把吃剩下的糊了锅的半碗山药粥倒给它,它也“喵呜喵呜”吃的欢,吃完就到旁边舔爪子洗脸。虽然从没给它洗过澡,但它总是毛色光滑干干净净。它也从没因为逮到老鼠而把屋里院里弄得到处是鼠毛脏血,只有一次例外。那是它的一次教子生存课。

*猫毛色光亮、身材健美,又兼美名在外,邻居、亲戚都知道它不讨嫌有眼力,拉屎撒尿在外面,不逗狗撵鸡,也不吃生人给的东西,就连老鼠也只吃活的自己逮的。想来这样一只内外兼美的猫,自然吸引力十足,不记得听它半夜里叫嚷(也许是我小时贪睡听不见),就能匹配上帅哥猫。要是有些天不见*猫了,就是它完成了恋爱结婚然后躲到耳棚的柴堆里生儿育女去了。

姥姥家有三间北房,两侧又各一间耳棚,其中一间盛放干草。姥姥一家都勤快,在生产队干活挣工分之余,抽空就到田间地头拔草,然后晾干放到耳棚里,一是可以卖钱,几分到一毛钱一斤,再就是冬天也可以自己铡草喂猪。另外一间耳棚堆放烧火做饭用的柴草,有麦秸麦秆玉米核,还有拾的干柴碎梗。这堆放柴草的一间常常成为*猫的产房和月子会所。

耳棚里柴草多,*猫做的窝又深又整洁,并常常在外出觅食时做好伪装,防止偷窥偷盗。它一胎能生六七只、七八只小猫,都跟它一样健康好看。每天无事我就想看看小猫,当然要趁*猫外出觅食的时候偷偷进去,*猫可不管我曾经把自己都舍不得吃的蛋糕喂给它,这时候它一定对我凶吼。可是一般小猫一见到人,就立刻钻回窝里。每次我都想伸手进洞掏出一只看看摸摸抱抱,但姥姥和三姨告诫我说如果我摸了小猫,大猫回来闻到生人味儿就不认这只猫了,不要它不给它喂奶,所以每次我都忍了又忍。这样的时光不会很久,一旦小猫满月,就会被事先预订的亲戚朋友邻居要走。

有一次不知为什么,竟然有一只没被领走,大概是“将*里头拔矬子”,在它漂亮好看的兄弟姐妹中它算不好看的,又是儿猫子,但因此反倒幸运的留下来享受母慈子爱。

有一天大概晚上七八点钟,那时候没有电影电视,更没有夜生活,顶多把戏匣子放到炕上、窗台上听个小说听个戏。我和三姨表姐都照例钻了被窝,突然就听到有老鼠的吱吱声,然后就是*猫迅速的出击声,半分钟不到,*猫就从躺柜底下叼出来一只还吱吱叫着的老鼠。小儿猫在旁边大概看呆了,一动不动。*猫把老鼠放开,老鼠赶紧跑,*猫立刻抓。几次以后,小儿猫眼也活泛了,爪子也动了,也试着去抓了,但却抓不住。以往可都是它娘逮着老鼠咬死了再给它吃的。*猫不急,接着示范,小儿猫由笨拙到灵活,最后终于抓住跑开了几步的老鼠,大概老鼠在这一次次的欲擒故纵中受伤越来越重,力气越来越小,它恐怕更是没想到连死都不能痛快的死,还得给敌人做好示范教材。

儿猫抓住三次老鼠后,接着就是母子二猫的高空抛鼠表演。或抛起来直接接住,或任由其落下跑两步再逮住,娘逮完儿子逮,还来个互相抛接,真是玩了个不亦乐乎。我和表姐三姨把脑袋伸到炕沿外,更是看的津津有味。最后表姐竟能预判猫的下一个动作提前做解说。表姐大眼睛高鼻梁,说话略带一点点鼻音儿,但音质极其好听。

终于终于,老鼠被示范死了,母子俩也叼着教材走了。三姨和表姐意犹未尽地穿衣起来收拾地上的鼠毛脏血。而我几十年以后都能清晰的记起这一幕,跟放电影一样。

忘了后来*猫又有几次恋爱结婚生儿育女的活动。有一次我照例去耳棚看小猫,小猫见到我就出溜出溜钻回窝里,第二天还是。第四天我一进去,小猫们竟然一反常态,从窝里爬出来围着我喵喵叫着,我抱起一只摸摸又赶紧放回去,后悔*猫会不会不要它了,也赶紧把这一特殊发现报告给姥姥和三姨。姥姥和三姨满村里找*猫,怎么都找不到。直到二十天后在稀疏的麦苗地里看到*猫爬满蛆虫的尸体。

这中间它的猫儿猫女虽然还没满月,也被人领走了。记得到我十四岁离开姥姥家,姥姥家都没养过猫。

事中事后姥姥一家常叹息*猫的失踪死亡,感慨它的仁义智慧,也痛恨推理是谁如此狠心杀了它,因为它实在是一只家喻户晓的完美猫咪。当然也有另一种推理:就是*猫逮住吃了农药的老鼠。

记不清从哪一年,生产队里怕农家的猪鸡等去地里拱食啄食刚播种下的麦粒,当然更怕被老鼠偷吃,就开始把麦种拌上农药再播种,防止破坏、增加出苗率。*猫大概月子期间太需要营养,每日里四处觅食,正好看到一只刚刚吃了拌了农药的麦种,还活蹦乱跳挣扎跑动的老鼠,间接中*死亡,留下它还没满月的儿女,撒手人寰香消玉殒。

它的儿女几天里见不到娘亲,无食果腹,为了生存,便不管不顾的凑到生人的脚边乞食。它们毕竟是动物,还是小幼崽,既没有接受过娘亲的捕鼠训练,也没有见习学习到母亲不吃生人东西的猫格,更不用说《礼记》中齐人宁可饿死也“不食嗟来之食”的傲气傲骨。

那傲气傲骨绝不是人人都有的,何况猫呢,能被记到书里肯定是特例、少数,多数饥民默默接受黔敖施舍以度饥荒,而不去计较施舍者的语气语调,大荒大疫大灾大难面前,还是保命要紧。

想起汶川地震时的一则报道,一人旅游时恰遇地震,道路阻断,与同伴失联失散,不知何时才能等到救援,度过开始的忍饥挨饿后,实在撑不住便以草根蚯蚓壁虎为食,甚至喝起自己排出的体液,终于等到救援,活了下来。

无论是面对“嗟,来食”还是无法抗拒的自然灾害,大多数的选择还是生存第一。但中国的文化向来圆融,一方面赞赏不受嗟来之食的高洁,一方面又肯定韩信的“胯下之辱”。到底尊严面子重要还是活着生存重要,大概会因时世走向而异吧。倘若韩信没有建立不世之功勋,他的胯下之辱,便永远是辱,是被人嘲笑的对象。

嗯,好像我想多了,猫肯定不想这么多!

说起猫不想这么多,要提起另外一只猫。这只猫最是普通寻常,更没有礼义廉耻的讲究。

大概我师范毕业前后,母亲养了一只黑白花的猫,模样却是一般。“不管黑猫白猫狸花猫,逮住老鼠就是好猫”,养它就是为了逮老鼠的。但那时家里条件已然不错,甚至开始时曾给它吃鱼吃肉喂奶粉。虽不如现在人家养个宠物猫般娇惯,实际也是娇惯了。也可能因此它捕鼠的本事长进很慢。记得有一次它看见一只大老鼠竟不敢追,往前蹭两步,退三步。后来渐大,见着老鼠也敢追了,还能偶尔逮住一两只小鼠。好在天性使然,有它在,老鼠就闹得不那么欢腾,所以还算对它喜欢上心。

不上心是从它吃小鸡开始的,母亲每年都会养一窝小鸡,大多散养,黑白花长到半大时开始偷吃小鸡,因着姥姥家之前*猫的经验,开始怎么都没想到那一地鸡毛是黑白花造成的,直到两天后亲眼见它扑向一只小雏鸡。

母亲气急,让它直面那一群小鸡,对它呵斥指教,希望它长教训长记性。但第三天小鸡还是照样少了一只。本性难改呀。没办法,母亲或把小鸡圈起来,或把黑白花拴起来。总算熬到双方势均力敌了,才都放开散养。只是偶尔也会有纠缠骚扰战发生,好在都没有伤亡。

转眼黑白花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但我们村实在太小,养猫的人家又少。母亲形容我们村“一屁股尾严喽”。记得一篇写东北女人的小说形容女主角“一个屁股占半条炕”,那是强调屁股大,当时当地算是褒义,大概是说性感好生养。我母亲的这句却是形容我们村实在太小。

村小猫少,黑白花晚上使劲叫嚷大概也是不容易找到健康帅气的猫哥匹配亲近的,何况打铁还需自身硬,黑白花长相既不出众,捕鼠本领又不高,大概的营养也就不够全面,以至于第一胎只生了一只还没长毛的幼崽。可实在实在出乎意料的是,它竟然竟然吃了它的孩儿!我和姐姐惊诧莫名,母亲更是嚷它赶它,那幼崽还是重新进了它的肚子。好久好久,我们都觉得它真是一只畜牲。

其实,它本来就是只普通的猫,就是只动物。

这只猫第二年生了一胎三只,自己吃了一只,母亲看它又吃另一只时抢过去埋了,剩下一只疤瘌眼儿的,毛已经长全,能动会叫,黑白花舔舔它容它吃奶,把它养大。

疤瘌眼先还跟着黑白花,稍大点就离家出走闯荡世界去了,偶尔回来,母子俩蹿房越脊,玩乐一会儿,然后又离开。

过了两年,母亲去石家庄探望父亲,本打算只住几天,却在姑姑二婶的劝说下长住在石家庄。那只黑白花便也不知所踪,大概去投奔它的儿子,或者疤瘌眼儿猫不再闯荡,回到黑白花身边,我们的家彻底成了它们的家。

后来偶尔会和姐姐说起黑白花的事,老话说“虎*不食子”,同为猫科竟如此不同。却又让人反过来质疑那老话的准确性。后来读古文,看到张巡据守睢阳事……哎呀,还是不想了,关于猫事就写到这里吧。

(后记)

两个朋友看到我写的猫事,一个说写的很随性,那些事很熟悉。他小时候也有过一只很好看的猫,也见过猫妈妈吃仔。另一个朋友说那是“习性使然”,而我们向以人的标准来衡量万物,并百度了猫妈吃仔的文章,里面讲到原因、应对与管理,我认真的读完百度的科普,写了黑白花后那提起、吊起的“想”噼里啪啦就掉了下来,内心的惴惴一下被释然占据。

写猫事确是因为看到吃蛋*派的“一黑一灰”引发了童年少年的记忆,生活无聊又确有其事。也许老了的标志就是爱回忆吧。但看大多的回忆文章都是你好我好他也好,特别是童年少年,涉及动物,尤其是猫,该是美丽温顺可爱优雅,偏我写了指责呵斥鲜血淋漓。但那并不是当时生活的全部,无论对待*猫、黑白花还是疤瘌眼,家人们都极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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